宝岚 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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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这世上为什么会有桥？”
“因为路走到头了。"
电影里，胡广生和马嘉旗的对白还在继续，她突然转过来，瞪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，一本正经的说，“张楚岚，她啷个晓得路到头咯就是桥？”
张楚岚被可乐呛到了。
他压低声音，咳嗽闷在喉咙里震得胸腔嗡嗡作响。
趁缓和之际，张楚岚抬头，试图跟她解释这个桥跟路的问题，可一对上她的目光，他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了。
冯宝宝眨巴眨巴眼，“你不想说？”
“那就不说撒。”她转过去，继续盯着屏幕。
两人的交流时间不长，大概两分钟。电影里胡广生跟马嘉旗的对白已经结束了，他们的交流也结束了，张楚岚想。
夜里，他罕见失眠。
眼前一遍遍掠过冯宝宝白天时的眼神，没有悲伤起伏，没有对答案的求知渴望，任何关于人的情感波动，在她眼里统统不存在，好像所有本该引发精神痛苦的介质在她身上只会揉成一团疑惑。
她疑惑这世上为什么会有桥，疑惑为什么路走到头了才有桥。其实张楚岚知道，她想问的是她沿着路走到头也会有桥吗？
她想找到的过去真的有过去吗？
不行，有点绕。张楚岚起身，摸黑点了根烟。
打火机的火光照亮眉宇间思虑过度的沟壑，他将抽了一口，尼古丁引发的刺激还没到达大脑皮层，听见隔壁有响动。
然后是赤脚踩在地板的声音，喀嚓，紧接着他这边房门被推开了。
“你咋还没睡呢，宝儿姐？”
张楚岚伸手去摸灯具开关，被制止了。
“不碍事。”
冯宝宝走到他身边坐下，借着月光这才看清她只穿了吊带跟内裤。她冰凉的手臂挨着他的，密密麻麻的电流感。张楚岚大脑宕机了片刻。
他有点不自在，拽过被子一角遮住下半身。但宝儿姐不在意，大剌剌靠过来，细长的手臂从他小腹前穿过，摸走里侧的烟盒。
“我也不晓得咋回事，不饿，但是睡不着。”
她夹出一根，唇边咬起，“听见你在抽烟，我也想试试，你还有火没得？”
“啊啊……有。”张楚岚也不知道怎么了，身体抢在大脑作出反应之前，叼着烟下意识凑过去，就着先前的烟跟她对火引燃。
隐隐火光在她瞳孔中印出一个小点。
宝儿姐的眼睛很大，见她第一面张楚岚就注意到了，如今靠的近了，更大。
她眼睛好看，张楚岚想。但她眼里永远雾蒙蒙的，像一潭不流动的死水。
“点着咯，咋个抽？”冯宝宝说。“像呼吸那样嘛？老四说的，烟吸进去要过肺。”
张楚岚又呛到了，“四哥怎么啥都教你。”
“他说我机智，学的会。”
月光透过窗柩淋在她脸上，显得那张原本就苍白的脸更加苍白。这是少有的，张楚岚意识到她是女性的时刻。不仅因为她铺在肩头的长发，包裹在吊带下起伏的沟壑，更要紧的，是感觉。张楚岚盯着她的时候，心脏仿佛被捏住，连跳动都变得紧绷的感觉。
冯宝宝拂开头发，按照徐四教得吸了一口。
她机智的很，第一口就能过肺，但老四描述的飘飘欲仙的体验，她没有。
张楚岚问，“怎么样？”
“苦。”她皱眉，“你手里那根也苦？”
张楚岚没说话，她凑过来，拿走他嘴里燃了一半的烟头，叼进自己嘴里。沾着唾液的烟蒂是苦的，她抽了一口，发现张楚岚这根也是苦的。
所有的烟都是苦的。冯宝宝了解了。
“还给你吧。”
她两根都塞进他嘴里，然后枕着他大腿躺下。
张楚岚摁灭其中一个烟蒂，腾出一只手梳理她的头发。
他一边抽她剩下的，一边低头看她，她也瞪着大眼睛，一边被顺毛，一边看他抽烟。
两个眼神在黑夜里交汇，说旖旎吗？应该算吧，一个深夜靠在床头的男人，一个身穿内衣内裤枕在他腿上的女人，怎么不算旖旎呢？
张楚岚兀自笑起来，内心肮脏糜烂的念头顺着每个毛孔流窜，最后汇聚成团，涌入下体。
冯宝宝说，“张楚岚，你的炁乱了。”
“嗯。”他继续顺理她的长发，忽然提起白天没继续的话题，“宝儿姐，你还记得上午问我的问题吗？”
“哪个？”
“你问我，她怎么知道路的尽头就是桥。”张楚岚低头拂开她额前碎发，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也不眨，没有探究，也没有光亮。
“我记起来咯，你说。”
“因为啊……是导演让说的呀！”张楚岚哈哈大笑，转而笑声就变成痛苦的闷哼，“嘶……姐，宝儿姐，我错了，我好好说……”
冯宝宝松开掐他大腿里子的手。
张楚岚调整了一下坐姿，托住她的脑袋，给她找了个更舒适的位置。
“宝儿姐呀，其实我们现在就是在找桥啊。”张楚岚说，“我们沿着过去遗留下来的路，一点点寻找你记不起来的那段空白，你的记忆和家人，就是我们要找的桥。等路走完了，你的桥就到了。”
冯宝宝眨眨眼，“那我们啥时候才能找到桥？”
“不知道。”张楚岚扯过被子给她盖上，“如果啊，我是说如果……宝儿姐，真的找到桥以后你打算怎么办？”
冯宝宝学他语气，“我也不知道。找到桥，我能过桥吧？”
“当然能。”
“哦。”
“嗯……对了！”张楚岚忽然拿起手机，在屏幕上点了几下，电影又返回白天错过的片段。
冯宝宝自觉伸出手，接过。
"这世上为什么会有桥？”
“因为路走到头了。"
电影画面印在她瞳孔同步放映。
"你叫胡广生？我叫马嘉旗。"
"我想陪你走过剩下的桥。"
张楚岚捋开她额前最后一缕碎发。
“宝儿姐，我想陪你走过剩下的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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